第一天的进展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快,“独自一人”在家构想的收获大概就是有关轻小说的些许定义。第二天本想进行轻小说创作前的最后构思,可偏偏今天我却注意到我已经有四天没去过学校了。
也许会有人感到奇怪,今天才是周四,若从周一没去学校算起也应是刚好第四天才对,可为什么我偏说已经四天了呢?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是从周天开始算起的—我所在的海州星亥高级中学的高二高三部一周七天都必须去学校,真正的假期是那可怜巴巴的周天中午放学后至周天晚上不到12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样一所全市数一数二的学校上学,有我这种旷课一口气旷了四天的学生实属少见,在这里我的解释是我和那些一天到晚默默往返于家、学校、补习班一线的学生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是来“毕业”的,他们则是来“修业”的。
按全国高中通行的规定,旷课数超过一学期全部课程的三分之一免除学籍,换句话说只要旷课不超过三分之一就有高中毕业的资格。说实话,我来这所学校的目标就是拿到基本的毕业证书而非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之所以要上如此正规的一流高中而不去那些只能提供高中毕业证书的三流高中仅仅是因为当初我中考的成绩没有预想的那么差反以处于录取线边缘的成绩被巧合录取了。
父母对我的失望暂且就不提了,否则我会成为当今青少年教育的反面案例……
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行了,不是吗?
不去打劫杀人放火**偷盗坑蒙拐骗,没有什么大的疾病基本上健康的活着。将来要做什么自己已经想好了,老爸老妈支不支持那是另一回事。虽然比较任性,但家长定下的道路没有必要一定要按着走下去,我和某些人不一样,他们都快二十岁了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干些什么—引用了一位令现今教育及政府工作者头疼不已的舆论人物的话。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一直扔在房间地板上的书包,有些费力的将鼓鼓囊囊的它背到了肩上。其实我完全可以分担书包的重量以减轻肩部的压力,可我也不乐意在空出来的手上再多提一个包……
还好的是我不像很多人上学还需要带装着数以百计讲义的文件夹,厚重的英汉互译词典或古汉语字典,甚至武装到任意一门学科的练习册。按老师的说法,有些人现在只顾着轻松,未来肯定会为生计发愁—反正我是相信的,但我也知道现在很不轻松,未来可能会比我更愁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
5点45分我准时迈出了家门,往距家不远的学校走去。如此之早的时刻夜晚的痕迹依然残留着,太阳仍伏在云底迟迟没有升起,繁星点缀下的微亮天空与初露的晨光相汇形成一道昼夜重叠的奇观。带着丝丝凉意的晚早交际之风吹打着我的面颊给我一阵刺痛,这番景致下街道上可谓是一片冷清,白天川流不息的车流不见踪影,路上的行人也未见得多少—而且大部分还是和我一样匆匆赶往学校上早读课的学生。
我自顾自地沿着人行道往学校方向走着,孤独而寂寞的身影始终陪伴着我。没有那些ACG作品中清晨时光的温馨愉快,当然我所生活的地方自由实在太奢侈了,不能与为了满足人们空虚欲望的虚拟世界相比拟。
“嗨,‘巨头’!”
陌生的称呼传进我的耳朵,我稍晚几秒才意识到是在叫我。
手边的自行车道上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把车靠到路边,远远地向我招手。
“哦,‘作家’……”
我平淡地用同样怪异的‘称呼’回应来者,眼神微微偏离了那个对我表示友好的男生,态度有点迟疑。
我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是,我明白面前这个貌似和我相互认识的男孩有一定可能是我“空想”出来的真实幻象。自出现就注定了终究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的命运,一旦他消失将会和楠庭一样被我忘得连长相都不清晰了。
男孩推着车向我这边走来,有些大众的脸上带着一抹和气的微笑。
“你总算来学校啦,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辍学回家了呢!”
乔座嘉,人如其名,一个一心想成为职业小说家的17岁男孩,和我是相近的一类人—对未来人生有自己的选择,不太相信当下大众化的价值取向,大部分人眼中的“坏学生”。不过以上关于他的记忆有可能只是“临时”的,说不准往后某一天这位我认识的“乔座嘉”会悄然消失掉也不一定……
“嗯,最近在搞轻小说方面的创作,有点忙罢了……”
“什么?轻小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宏大的计划的?我还不知道呢,光远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他也算是一个轻小说的爱好者—只是写得不太好罢了。”
乔座嘉一番惊奇的话令我想起了一个很久未见的人,没错,他便是我所在社团的社长,给予我“巨头”之名号的“校园怪人”—司马光之远。
“好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见见光远,毕竟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去那边一趟也好和他讨论下轻小说创作方面的心得体会。”
我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着,心里则在默默追溯那个被称之为“光远”的故人的点点滴滴,以确认这个印象中的人是否也会是我脑海中的幻影。
“光远可是你们“三巨头”之首啊,他对生活的思考深度绝对是这个学校里无人能及的……”
“‘生活’……是吗?”
我抬起头看着远方尚在朦胧中的晨光,话语中不知为何多出了几分迷茫的口吻。或许通常被我们认作是简单的事物往往就蕴含了太多我们从未注意过的复杂,因此一时间的片面也就导致了我们在看待一些平常的问题时会不经意产生些许莫名的困惑。
“其实轻小说不就起源于生活吗?只要贴近现实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把一段特别的生活描述出来不就成了一部轻小说吗?其中务必加入一些有趣、搞笑、波折、催泪的段落,以人物日常生活中的想法、心愿和情感为贯彻始终的线索,可以的话可以设置主角、配角背后的故事作为暗线或伏笔增加曲折度,当然最后的结局及含义无论如何都包含着作者个人对生活的认知与理解……”
乔座嘉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对轻小说的理解,宛若一个创作轻小说的老手。这段概论的末尾他还特意添上了一句我认为挺有道理的一句话—
“即使是一段再平淡不过的生活也有被别人关注的价值,因为每个人的生活其实都相当于一段独一无二的小说,同样有开头、有发展、有高潮,当然也是会有结局的……”
乔座嘉的说辞颇有“大家”的风范,然而和我的经历类似他的作家梦也一样坎坷波折,如今除了无尽的构思外他连一部成形的作品都还没有。
“你自己的作品怎么样了?”我好奇地插问道。
“老样子……不提了,反正人生的目标本身就需要奋斗才能达成嘛。”
乔座嘉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催促我赶快上路。而在一旁的我则全看明白了,乔座嘉实际是在敷衍我,他在刻意回避自己正面对着的窘境—
现实的生活终究是残酷的,梦想越大挫折带来的打击也就越痛苦,想必乔座嘉自己也明白自己未曾触碰过成功一角的事实。
我和身旁的乔座嘉一同向着学校的方向去,虽然时间尚早又不急着赶去利用好所谓“早上记忆力最好的时间”,但我们的脚步却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徐徐升起的太阳终于穿透了凌晨阴森的灰云,为我们扫去了一早匆忙起床带来的丝缕困意,一种天然的紧迫感油然而生—不过,不是“早起的鸟有虫吃”,而是“奋勇直追”……
“咦,你走这么快干嘛?”
和我并排的乔座嘉打量着步伐紧凑的我问道。我轻微的喘息声显露了我此时的疲惫。
相对的,乔座嘉的表情看来十分悠闲,看我单独在一旁气喘吁吁地疾步向前似乎感到有些诧异。
对此,我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神态悠然的乔座嘉,心头顿时冒出了一阵小小的怨气,当即又好气又好笑地对骑在自行车上的乔座嘉抗议道:
“麻烦你能不能下车比对一下是你骑得快,还是我走得快的?快下车让我歇会,我快跟不上啦!”
桌上独具特色的校园涂鸦,晃晃悠悠的掉漆椅子,久久未洗的窗帘上密布的各类小抄,不会错,我又回来了……
我的座位就位于教室最后一排靠窗一角,准确点说是教室一隅的遗忘角落,与一般教室的最后一排相比还要有些距离,所以说我单独一个人一排也不为错。为此,被区别对待的我并未发出过任何异议,毕竟好的资源要分给要学习的同学不学习的人要做的就是在一角不打扰任何人,这是很早前班主任老师就和我达成的共识。
第一节课是历史课,教历史的老师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当然他也不知道被“流放”到教室偏远地带的“我”叫什么名字,也可谓是我们“彼此彼此”了。
今日历史老师在台上讲的是有关近代中国的历史,而台下的我依旧思考着昨天没思考完的事……
如何写一部让人有兴趣读的愉快小说,又该写些什么内容呢?
我久久未得出答案,据我所知轻小说的题材类型有很多种,由此有各种各样类型的轻小说也就有了各式不同的写作套路,如果照搬这些重复很多次的套路只会陷入停滞不前的境地,毕竟无法突出一部新作的新意和特色。
轻小说的世界难道已经发掘到边缘了吗?无法再另行开创一种全新的题材了吗?全新的题材势必需要作者有更深的感触,去透析那个题材带给读者的全新感受,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难了?
一个未曾有读者甚至是作者都未涉足过的轻小说世界吗?我想到这突然回想起了乔座嘉之前跟我说过的那句话—
“每个人的生活其实都相当于一部独一无二的小说……”
照这么说,如果以一段特殊的生活经历为基础或许可以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轻小说世界也说不定。不过……
“最右边一角的那位同学!你在干什么?我刚才问的问题就由你回答好了!”
“最右边一角”这个位置毫无疑问就是我了,因为我是一个人一排坐在教室最右边角落的,可一直专心沉思创作的我怎么会知道老师刚才问了什么呢?即便我知道他问了什么也有相当高的可能性根本答不出来。
此刻教室内忽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躁动,期间我用余光瞄见了前排的几位同学,他们现在正背对我偷偷的窃喜—说实话真的很难看,他们分明是在享受我站起来不知如何答辩的尴尬神情,那种幸灾乐祸的嘴脸给我的恶心不亚于某些自私自利的小人在狞笑—对于一个平时不被他们接容、又不讨老师喜欢的同学,大部分人看待我都会有一种天然而生的讽刺、嘲笑,和“楠庭”对我的挖苦不同,他们是在真心欣赏一个人在他们面前出洋相,以获得那种肮脏的满足感。
没错,我想到了某人常常挂在口上的一句话:“这个世上某些人的快乐就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
我打算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知道”然后在同学的嘲笑中被老师奚落一番。除此以外估计不会有其他的选项了。
“师夷长技以制夷!”
班上同学们的一阵唏嘘声中这个问题被正确回答了出来,当然这个问题不是我答的而是门口那个姗姗来迟的同学答出来的。
吴若雪!
循声望去教室的门口站了一位身穿黑色皮衣的少女,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在黑色衣着的衬托下格外引人注目,而端庄的脸上那成熟的气质更是远远超出了她所属的年龄段,简而言之宛若一位楚楚动人的青春少女。
“对不起,我迟到了!”
吴若雪对老师说话的语调没有丝毫犯错时的怯意,更没有做错了事不以为然的顶冲,介于二者之间是一种还算平和的口气。
“好吧,你进来吧。”
见吴若雪没有顶撞自己的意思,历史老师当然也不想自找麻烦来“刁难”她。
“谢谢,老师。”
门口神态自若的吴若雪背着与穿着配套的黑色皮包在同学们的众目睽睽下走进了教室,先前集中在我的关注度已不知不觉被她吸走了—比起我,吴若雪的受关注程度可是全班乃至周围班级最高的,毕竟她有着出众的长相以及不一般的过往……
吴若雪稳稳地走向我前排的座位,表情上没有丝毫成为众矢之的的顾虑,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拉开椅子在我面前坐下。我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她,或许还得感谢她转移走了聚集在我身上的异样目光。综合目前所知的轻小说,像她这样的人做轻小说的主角恐怕是再适合不过了。因为,无论是过去的遭遇,还是现有的生活,她都最独一无二的。
“光远说想见你,有空别忘去报个到……”
吴若雪假装侧身从包里取出要用的书,私下里偏过头小声向我传达了一条私密的通知。
哦,我这才想起来,吴若雪也是我们“改良社”的成员,并且在社里一度被认作是光远的“红颜知己”—中二病也要谈恋爱?这是学校流传的冷笑话,常人眼中最贴近光远性格的词汇或许即是“中二”了,而这样一个超重度的中二病患者也能拥有漂亮异性追随者的事实恐怕能令本校所有的电灯泡们集体爆裂,更何况吴若雪可是全校上下无人能随便接近的冰山美人……
“我知道了,嗯,刚才多谢你了。”我在老师眼皮底下悄悄回复道。
“哪里,我们是同志嘛。”
老样子,她又习惯性的沿用了光远常说的话……
同志,拥有共同的志向一同奋斗的人。同样不被世俗的价值观束缚去积极寻求自我的人,用来形容改良社里的这不到十个人再适合不过了。
等一下,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我的内心深处突然闪过一丝不适应的感觉,非常微弱几乎一瞬而过。这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了,错不了,这是现实遭扭曲后造成的微妙违和感。
由此,我意识到了 “问题”的存在,自今早某个时刻开始“空想”就已悄悄发动了。或许是刚刚才开始的,亦或是我一早睁开眼的刹那;也有可能幻象与相应的记忆早已消失,也不能除幻象仍在伪记忆的遮蔽下继续存在的可能。
一想到这儿我猛然抬头环顾起四周,熟识的一切随之一一映入眼帘:在黑板前舞动粉笔的历史老师;台下低头记着笔记的同学们;前排遥望教室窗外景色的吴若雪……乃至上学路上遇到的乔座嘉—其中必有一个违背了常理的地方。
目前的我无法拆穿“空想”的伪装,但我清楚产生的“空想”必然与我有直接的联系—眼见的幻影本身就是依附我存在的,以“伪记忆”同我紧密相连。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就如发觉到自己是处在梦中,可即便得知了眼前的是一段镜花水月却也难以逃离所处的虚幻世界!
如此境遇中我能做的大概唯有顺其自然,不去理会“空想”这个无所谓、无所谓有的东西。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好处,当然相对的不利的情况也会时有发生,然而我却从未忧虑过“空想”会伤害到我自己,因为“空想”归根究底是不能打破现实与虚幻中间的本质界限的,换句话说属于虚幻面的它是不能直接触及到始终呆在现实世界中的我的。
于是,我把仍然崭新的历史书蒙在脸上,开始了今天的第一轮白日梦……
中午放学的时间一到,我迫不及待地跟随放学后的大部队一同迈出学校大门,打算吃完午饭后再匆匆赶回学校继续下午漫长的课程。事实上我从没有回家吃午饭的习惯,也不会去挤承载力有限的学校食堂,而是去学校周边的小吃店随便吃点了事。不过今天不同,有个地方我不得不牺牲一下吃饭的时间专程去一趟—
我们的社团,“改良社”的据点,一片烂尾高档小区的空置房。
起初,作为最初建立改良社的三位成员之一(这也是我“巨头”之名的由来,即“改良社三巨头”)。我曾提议将这个社团的名字叫做“中二社”,这个名字既好记,又能向外人彰显社团的性质特点,但社长光远却因名称不雅及太过片面等原因没有采纳我的意见,而定下了“改良”这个名字,与改良社本身模糊抽象的主旨相对应—
改变这个世界创造一个理想的世界,一个没有任何负面因素存在的完美世界。
首先,我不知道这个连历史上无数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奋斗一辈子都没能实现的旷世愿望能否被我们这群“不务正业”的高中生实现,但我至少知道社里有着不少想要拯救世界的典型中二病患者。拯救世界当然不是中二病患者的专利,可不看清自己有多少本事就遐想某一天能拯救世界那肯定可以鉴定为疑似中二病了。看看人家超人会飞、蜘蛛侠能吐丝、钢铁侠有高科技、蝙蝠侠是超级富二代、绿巨人本身肌肉发达……有些人什么都不会拿什么来拯救我们的世界呢?
想到这里我不觉间已经穿过了一条因资金问题未拆迁的旧街道,到了一处被落后地带包围着的高档小区附近。这里现代化的气息中裹挟着一股陈旧的味道,给人一种不太协调的触感,仿佛眼前的小区处在被时光隔离的角落,周围那片老旧的街区就是分隔过去与现在的界线。
老式街道两侧的平房店铺,没有分道的非机动车道与机动车道,还有拥挤走动于其中的小市民……眼前淳朴陌生的一切被我一旦而过,因为我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见见我的那位“大智慧”的社长,好谈论一下轻小说创作上的心得体会。
一进小区的大门没建完的水池显露在眼前,没有铺砖的泥泞道路踩在脚下并不舒服,通向住宅楼的路上堆满废弃已久的建筑材料杂草丛生,锈蚀的吊车空置在一排排仅有水泥壳的大楼前,无故增添几分寂寥颓败的感觉。我们改良社的社址就在小区后排最左角的那栋废楼一楼。
对于路上荒废此景,我大略记得当时是一个演艺圈名人代言了这座打着海州市最高端旗号的小区,然而工程建到一半开发商竟卷钱一走了之了,只留下这一排排没有通过水电的“大型水泥构件”……诚信与身价有时是并不能兼得的,因为不少金钱就是靠抛弃信用才能换取的。
如果细想一下我一路的所见:大片荒废的大楼、一个为世界奋斗的社团、因不明原因想改变世界的社长……呵呵,还真有几分轻小说故事的味道啊。
走到A7号楼的第二单元101的门前,我仔细想了下还是习惯性地敲了敲门,随后立刻回应我的是一个低沉的声音:
“谁?”
“我。”
我用同等的字数做了最详尽的回答。
“啊,你总算来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就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位戴着厚镜片眼镜,身套一件白色运动外套的“低调”男孩主动迎了出来—
深沉稳重的外表下带着几分明显多余的漫不经心,像是一个因看透了世间真理而不为世俗所困的哲人。透过男孩眼镜厚厚的镜片,你会发现他的目光里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深邃的瞳孔宛如一道黑幕掩藏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光远是个捉摸不透的人,认识他那么久了除了他本人满脑子的“中二”言论外,光远整天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几乎一无所知。也就是说,正如他长得离谱的五字全名“司马光之远”一样,怪异的名字背后必定是个同样怪异的人。
踏进门我走入了没有任何装修的客厅,在客厅中央的破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条沙发是光远他们花了一百块从废品收购站买的。
“如你所见,我这几天都忙着一些事所以没能来社里报到。抱歉啊。”
坐定后我首先打开了话匣,向我的社长“光远”诉说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缺席理由。
“没关系,反正能有一个人来比起一个人都不来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不是吗?”
光远平时说话总带有一种冷冷的幽默感。
简陋的改良社据点平时只有放学和短暂的假期能有人在,平时的活动大概只限于围在一起议论议论人生价值或是研究一下当今社会国际态势,说白了无异于一帮“愤青”的联谊会。
“我们可不是‘愤青‘是‘立志改变世界的人’!”
不知怎么了我好像无意间把心里的话直接说出口了,使得光远再一次纠正了我对改良社本质的错误认知。对于光远为什么要成立改良社并且明知这是知其不可而为的行为还去不懈追索,这背后恐怕藏着光远不为人知的过往。
“哦,我说错了……”
我低下头识趣似地承认了自己的口误,心底其实还在嘀咕“否定现今世界想要改变它不就是愤青的妄想吗?”
“好了,先不说这个,这么长时间没露面你总该忙出些‘成果’了吧?”
光远平静地说着靠住了厅内破旧的书桌,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摆出一副极认真的模样,口气和姿势活像是考察员工业绩的上司。
所谓的“成果”在改良社内基本可以理解为做了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帮助老弱病残、抽空去做了义务劳动、认真调查了一起社会事件、甚至是仔细阅读了一篇有关国家大事的新闻都归结于有“意义”的事。当然。我总不能说几天来都在独自一人“空想”如何写一部轻小说,期间一字未动反是和自己的幻觉搭讪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事实硬说成是有“意义”的,所以我干脆硬着头皮这么回答光远:
“我用这几天的时间发现了一个新的改变世界的方法!”我语气昂扬地说着,竭力撑起台面,“现实的世界很难真正改变,无论如何都有很多地方有难以解决的困难之处,所以……”
“所以什么?”
一提到“改变世界”光远的兴趣马上便被勾了起来。
“……不如转移角度先去创造一个虚拟的世界再试着用各种手段来改变它,为以后改变真正的世界积累经验—这和用电脑来做模拟实验是一个道理的。”
我可真佩服自己胡扯的能力,竟把写小说和改变世界联系到了一起。
“那又该怎么做呢?”光远紧接着追问。
“写一部完全照着自己想法构思出来的轻小说……”
我察觉我的最后一句话有个不小的破绽—为什么是“轻小说”而不是“小说”,这一点我一时想不出让“小说”变化为“轻小说”的理由。
“轻小说是吗?”光远挠着脑袋若有所思,眼神空乏地望向灰黑的水泥天花板,“其实我最近也有一样的想法,并且还亲身实践了一阵子。”
我悬着的心的顿时稍稍放下,但令我惊异的是没想到光远也在写轻小说,还比我先写出了成品。
“你写的是什么轻小说?”我颇为好奇地问道。
“写了大约两周时间,都是随便写写,写下来的都是心里突然来的想法,很没条理你要看的话这里有打印件。话说你可是第一个读到的哦。”
光远应声从办公桌上堆放的报纸间抽出一沓钉在一起的A4纸,看上去二十页这样子,并不是很厚。
我接过那叠A4纸注意到上面印着几个扭曲的艺术体文字“黑暗的持有者”—有点“黑”的名字。
“你可要细心看给我答复哦。”
光远期待的眼神让我有点不寒而栗,毕竟他写文章时总贯彻着“不撒谎,不夸耀,不歌颂,实事求是,观点犀利,慷慨激昂”的原则,因此成为学校语文考试作文的超低分纪录保持者。
考试最后大题的作文虽说是假、大、空的混合物,但为了“分”收敛一些还是必需的,不然会导致成绩单上的名次等同于考试实际人数的可悲下场—作文分可是70分啊!—出自众语文老师之口。
看到“黑色”的小说标题,我大抵已经知道小说会是些什么内容了。
“言辞够激烈了吧,会不会一上来就达到了被全篇‘和谐’的程度?”
“放心,我只是写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想法而已,包括我对改变世界的最终认识。”
“真实的想法?”
我的询问下,坐在办公桌上侧对我的光远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个世界根本是不可能被彻底改变的……”
“什么?你不是一直试着在‘改变’世界吗?”
这样一句自暴自弃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出自那个素不言败的光远之口,况且在我印象中光远从没说过半句类似这样的话来否定自己先前的努力。
“哼哼……是的,有时我真觉得自己很傻,一个想改变世界的人奋斗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觉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世界,甚至一直在被世界玩弄。”
这个时候,光远的神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的表情开始扭曲露出一张似喜似悲的陌生面孔,眼中射出出阵阵逼人的寒意。我之前从未见过光远这样笑过,笑得如此之阴冷和讽刺,几乎给我造成了“这是我往日印象中的光远吗”的错觉。
“光远?”
窗外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没有灯光的空荡客厅内气氛当即开始凝固,水泥四壁的灰暗色调更加深了现场的阴森感,而正坐在客厅中央的光远恰恰成了昏暗环境中最显眼的焦点,他的背影在黑暗中以可视的速度迅速变化……
“世界的运转是个无尽的轮回,这个过程需要不断有人自愿献身以修正、推动它继续向前;可每当世界再次步入正轨,它便又将趋于停滞并开始陈腐,由此就必须重新有牺牲品为它的前进而去付出代价。”此时光远摘去了眼镜露出了平时被镜片遮掩的黯淡双目,幽深的瞳孔中积聚的不是愤恨、也不是失意、更不是迷茫,而是深不见底足以吞噬一切事物的黑暗。“这是一个对真理者的诅咒,有人会为世界的变革牺牲,也就会有人腐蚀这个世界,改变世界的英雄实质都是世界的消费品,一批一批地牺牲不光看不到自己改变的世界还会被世界沉入遗忘的废土!”
我颤抖地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光远,身躯早已被他发散的魄力牢牢摄在原地动弹不得。伴随周围空间的扭曲,诡异的黑色流体物开始凭空涌现,在我惊异的目光下纷纷聚向处在它们环绕中的光远。
刹那间,光远身上那件纯白的外套幻化成了一袭深黑色的风衣将他全身包裹起来,随之形成的兜帽盖住了光远已经发白的脸,但最后那双充斥着无尽黑暗的眼睛却永久留在我的印象中难以磨灭。
“司马光之远,那个天真的家伙已经死了……”
不再是光远的“风衣者”说了一句冷至冰点的话,话音刚落大地随即开始崩裂,密集的裂缝四散于头顶的水泥板之上,震耳欲聋的巨响预示了世界开始崩坏。
我站在一片地动山摇间目睹着“风衣者”被无尽的黑暗笼罩,一变而为暗面世界神一般的存在,而我的存在则越加渺小宛如神座下的一介庸民。
这惊人一幕远远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在内心的极度躁动不安下我发出了绝望的狂呼:
“不,这不是真的!”
是的,的确不是真的……
我猛的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吸着现实世界的空气,刚才虚幻的一幕幕已使我陷入身心俱疲的境地中—即便仅仅是一场梦。
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9月15日,1点32分。”现在才是9月15日的初始之时,刚才经历的不过都是我的梦。
“呼,果真是场怪诞的噩梦,太好了!”
许久之后我总算平息了心中的波动,擦去额头上的积聚的汗珠准备软绵绵地躺下去消除方才怪梦带给我的疲惫,可正在这时我扶在床角的手却无意间触到了一件纸质的物体—是一沓不厚不薄的A4纸。
其后的一秒,这沓普通的文稿与我刚才梦见的一件物品分毫不差的重合在了一起,我稍放下的心也因此再一次提到了最顶点。接下来,已经知道大概结果的我屏住了呼吸,颤抖着倾向这叠A4纸,借助窗外幽幽的月光看向黑暗中模糊的封面:
第一面的中央赫然横印着几个大概22码大的黑体字,周围昏黑的环境应和了这副标题字面上的意义。我竭力按捺住内心的澎湃,在心底完整展开了封面上所印的几个黑字—
《黑暗的持有者》。
我,在瞬间顿时醒悟了一切。
原来,在此之前我遭遇的并不是一场单纯的噩梦,而是一次几近现实的“空想之日”……
空想者的轻小说物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